花百木子爵家是坐落于山峰处的豪宅,四面被茂林环绕;从山脚向上看,只能看到茂密的树丛与袅袅炊烟,要想见到其真面貌,便只能顺着蜿蜒曲折的盘山路向上走,且中途会有子爵的骑士团把守,非贵客要人一律禁止通行。
与世隔绝的环境会带来孤独感。芹意也不例外,因为从小就被子爵过度保护,她还从未到民间的街道走走,聊天对象也仅限于妹妹、女仆们以及因为父亲工作需要而经常见面的“首府商会”幕僚长女儿钟婧叶。现在她们正在花园玩耍。
按理来说在海颦王国夏天盛开的花朵并不多,但为了妆点花园,宅邸的女仆长还是采购来极东的花精心培育。芹意采下一朵银百合花别在婧叶耳边,后者愣了下,笑着拿出镜子,不停摇头端详自己的左右脸,仔细得像是在看艺术品。
“吼吼~,百合花。”
“不喜欢?”
“没这回事。”婧叶收起镜子,取下耳朵上的百合,凝聚了些魔力在指尖,轻轻点了下,使其释放出微弱白光。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就很像校徽了。”
“是这样吗?”
“你还没正式入学所以不知道。开学第一节课会发校徽的。”
“之前去学校,也没见学姐们戴过啊。”
“这个不能随便戴的,普通学生只能持有,不能拿出来。”
“让我猜猜,婧叶你之前跟我说的‘学生自治’团体里的老大才能戴,对吧?”
“嗯……不完全正确。准确来说,是能代表学校的优秀学生才会‘被认可’佩戴。注意哈,是‘被认可’,不是‘被允许’。”婧叶拿出学姐对学妹传授知识经验的口吻说,“百合园校规超松的,明文规定几乎没有,所谓校规也不过是学院文化,不遵守也没事。关键是,能不能让别人认可你的行为。”
跟社会一样呢,芹意想到。
“这校徽其实谁都能戴,只是拿不出亮眼成绩的学生戴了会成为众矢之的。”
“哼~……”芹意看着那朵闪耀的百合花,说:“那,你能戴吗?”
话音刚落,婧叶就变了脸色,像是有些尴尬、不确定、兼自豪的神色。她在斟酌用词,芹意想到,她在斟酌怎么诉说一件涉及功利的请求。
芹意决定先发制人:“如果是麻烦的事就别说了。”谁知道你脑子里有什么坏心眼,她想到。
婧叶愣了下,微微苦笑着说:“芹意,要是你再迟钝一点,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
“现在也不错,所以不用了。”芹意干净利落地结束对话。
*
因为快到中午了,婧叶便要跟随商队回家。虽说芹意想挽留她一起吃午饭,但她似乎还有什么要紧事不便久留,在快十一点时离开了。
“姐姐,她走了?”花青莹从二楼窗户探出身子喊道。
“嗯。你有话想对她说的话,现在还能追的上。”
“没……跟那个人没什么话好说啦。姐姐,现在能上来陪我玩了吗?”
按照以往,芹意一般会答应妹妹的请求;但这次在她思量片刻后,拒绝了妹妹。
“我还有事,去找曦怜玩吧。”
曦怜是曦琳的妹妹。她们姐妹一起进入子爵家侍奉芹意与青莹这一对姐妹。与曦琳的沉稳不同,妹妹的曦怜热情活泼,很愿意陪青莹玩耍;只是青莹更喜欢和姐姐一起,所以有时会将没和姐姐一起玩而导致的坏脾气发泄在曦怜身上。
像是这次。
“曦怜,快过来!我要玩骑马!”
妹妹扭头朝屋里大喊,声音即使稚嫩却也显得刻薄。在楼下的芹意能够听到楼上“咚咚咚”的跑步声,那一定就是曦怜。她们要玩骑马游戏了,就是曦怜当马,青莹当骑士的游戏。
这一幕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芹意总是忍不住生出愧疚感。这个世界里她是6岁,但加上前世的13年,她便已是19岁了。而精神上已是成年人的她却逃避了教育妹妹的责任。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心里总会认为自己在这个世界、这个家庭里是个外人,对于擅自插手干涉别人家的事务会颇有些抵触感。这是独一无二的作为转生者的烦恼,是与世界脱节的空虚寂寥。芹意虽然不愿回到前世被“主人”折磨,但却很是想念那个与自己无话不谈的温柔大小姐。
不过,在得到这么多好的条件的今世,祈求大小姐来到这边简直是一种奢望,芹意决定只注视着当前的幸福。
“曦琳。”她看向一直侍奉在她左右的专属女仆。
“大小姐。”曦琳恭敬低头。
“婧叶对于领导初等部肯定有些想法,你去帮我查来与之相关的资料。”
“明白了。”
芹意点了点头,在花园又漫步了一圈,见山脚的集市嘈杂万分,远处的行宫宏伟大气;太阳一如既往的耀眼,月亮即使在白天也依旧显眼。注视着另一个世界会让人浮想联翩,沉静的氛围又会让思考异常深入;而深入的思考往往带来恐惧感,所以芹意扭头离开了这里。
*
近一周后的今天,是子爵一家出门去海滩游玩的前一天。这一天,宅邸的女仆们在准备游玩所需的物品以及精致的饭菜来欢迎公爵小姐秦若雨——她曾和芹意有过约定,要一起去海边玩水。
现在是下午,曦琳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躺着,倒也不睡觉,只是发呆。照顾贵族大小姐被认为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工作,虽说薪水很高,但一般没时间使用,只能寄给家人。不过芹意却比较特殊,毕竟她精神年龄和曦琳相差不多,不太需要后者的照顾,所以造成曦琳的工作意外的轻松这一异常现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妹妹曦怜,她照顾的大小姐花青莹就像寻常贵族小姐一般刁蛮和傲慢,还总是提出无理的要求,令曦怜伤透脑筋。
在曦琳已有些睡意时,卧室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身影跪在地上悄悄挪向床边,偷偷露出头来,结果正好撞上曦琳伸过去的左手。
“呀!还醒着啊。”曦怜保持着头上放着姐姐的手的状态,笑着说道。
“恶作剧失败了哦。”曦琳露出怜爱的眼神,轻轻抚摸着妹妹的脑袋。“说吧,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我可没把姐姐当成情绪发泄装置哈!”
“噗……即使是这样也没关系,所以有什么事就尽管说。”曦琳拉着妹妹的手,引她到床上躺下,二人以侧卧的姿势对视,接着都不由得笑出声来。
“所以,青莹小姐又提出了什么要求?”
曦怜眉心渐渐浮现出皱纹,英气的五官也缩成一团。曦琳苦笑着伸手缕开妹妹的眉梢,静静等妹妹倾诉。
“那个啊——”
曦怜讲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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